很多時候,當我不禁意拿起筆寫字,多數的人看到我寫的字跡都會對我說,妳的字好漂亮。其實我的字不算是頂好看,只能算是有個樣。只是在這個已經多數人不再提筆寫字的時代,愛寫字的人就顯得稀有,看到手寫字也覺得特別吧!
講起寫字,大概和所有人一樣是從寫作業這件事開始的。我不知道別人的家長是如何,我只知道我媽對我的要求,一直不是作業完成就完事。作業上的字體必需工整,該對齊的筆劃絕不能出錯,那個字稍微歪七扭八,就是被擦掉重來一次。我小時候也挑戰過我媽的容忍度,想說就使壞幾次,她應該就不會那麼執著。但事實證明我徹底完敗,她比我更有耐心,可以一遍又一遍擦掉我的字讓我重寫,作業簿都擦破了,她更乾脆直接換上一本新的,重頭來過。小學一年級我寫作業到十點十一點根本是家常便飯,明明就是四五頁的作業,我可以耗這麼久。就這樣斯巴達一年之後,小學二年級開始我已經學會生存法則,字寫的又整齊又快又好,而且我已經習慣了躺在格子裡的字必需整齊,自己看了都會微笑。
一路成長的道路上,對於寫字這件事成了一種偏執,課本上的註記或是重點抄寫的筆記本,每條都整整齊齊。字體各個有序排隊。所以念書的時候,我的課本和筆記本常在同學間流傳,不是借去抄,就是直接拿去影印。當時我不太清楚,字整齊這事兒其實一直影響著我的人生。
我念高中的時候,得過全臺灣省高中作文比賽獎項。在那種限時的高壓下,要整理思緒還要在時間內完成,並且和那麼多優秀的學生競賽,是很有壓力的。後來我的指導老師跟我說,最終我能贏得比賽還有一個重要的關鍵,那就是在那樣緊張的壓力下,我的字依舊工整的躺在稿紙的格子裡,不飛舞不輕飄,穩穩的跟著我的思緒一起闡述著我的觀點。她認為這也是我得獎的關鍵。
大家都知道我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出版了小說,成為言情小說的作家。每次我的稿件總是很快的得到回復,能和編輯們進行溝通然後安排電腦打字,安排出版。也是一次會議中我和編輯們聊天才知道,她們總是搶著先讀我的稿件。因為在那個還是手寫的年代裡,讀我的槁件最為輕鬆。有時他們會跟我開玩笑,我稿件上的字就像刻印似的印在稿紙的格子裡。感覺像我已經進行一次編排之後才交給他們的。當年我的總編輯第一次看見我的稿件時,就覺得一定要和我見個面,看看我這個對於書寫這麼有態度的作者是什麼樣子?
就這’樣用手寫字趕稿,每月寫十萬字,大概也寫了好幾百萬字,寫到手指都有些變形了。但每當想起這些經驗時,我就想到小學一年級那個坐在書桌前曾經哭著寫字的自己,我媽摸著我的頭說,你要靜下心來好好寫字,字如其人,你將來一定會謝謝我這樣要求妳的。
直到赴美留學,用電腦打字越來越普及,我也從手寫一族慢慢成為鍵盤快手,打字的速度和手寫的速度等速不說,電腦字體的可選項也成了我很愛的一項功能,常常打完稿件會選擇喜歡的字體,有時楷書,有時隸書,或是更多的選擇。總覺得不同字體好像可以表達文體的不同情感一般,有段時間我是很迷戀於此。
慢慢的,日常生活似乎愈來愈少手寫字機會。從電腦的普及到智慧手機的普及,各總輸入法替代了手寫。想了想,我只剩下寫手帳日記時會拿起筆來寫字和畫畫,那好像變成了我唯一以筆以心思考的時候。
頓時發現,拿起筆好多字陌生不會寫了。手寫的思考的方式和敲鍵盤的表達思路不太相同了。拿起筆來,突然間發現成了有話不太會說,或是有字不太會寫的窘態,也發生在我身上了。
當我意識於此,我又回想到我媽摸著我的頭的畫面,你要靜下心來好好寫字。偶爾感到心煩時,我會拿起筆來開始寫字,隨手書寫自己當下的情緒,寫著寫著心就慢慢的平和了。從混亂的狀態中抽離之後,再看當時的書寫,也發現了微妙的變化,從淩亂的飛舞,慢慢的趨緩,漸漸的平穩,字的筆畫和姿態著實跟著心情變化而不同。
有段時間我也在798工作室裡,開設了手寫繁體字體驗工作坊,是我意識到書寫能帶給我們平靜,而繁體字的確是寓意無限,當你瞭解每個字的由來演進就會感嘆,書寫起來就更能感受字的美和意境。書寫,同時也是跟自己溝通的一個良好方式。一如我媽那句,字如其人。透過自己的字,也慢慢的瞭解自己的心境。
所以現在的我,給自己一個功課。每天書寫,把日記轉回手寫的方式,將筆對心每天跟自己對話一段時間。對我來說,並非為挑戰完美字跡,而是用書寫帶出另一種思緒跟內心對談。
書寫,是我找回寧靜及自我療癒的方式,親愛的網友,如果你也有同感,不妨把這事當成一種藝術創作。有興趣與我一起回味手寫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