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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北京有句俗話:站著說話不腰疼。
來源是有個故事的,相傳孝公寵臣景監將商鞅引薦給秦孝公,孝公在朝殿與商鞅縱論天下治國經綸,景監作陪。當時孝公端坐,商鞅、景監長坐(即把膝蓋跪於地雙足墊於臀下),自晨昏暢談至日暮,商鞅說到激揚處忘形於禮,起身立於殿中侃侃而談,渾然不覺。景監長跪一日,身心俱疲,見君臣並無結束之意,遂頻頻向商鞅暗使眼色,意即打住。但商鞅並不理會,直至二更才由孝公打斷,賞賜禦膳而去。席間商鞅問景監為何頻使眼色,景監道:“我跪得渾身都麻木了,酸軟如泥,你倒站著說話不腰疼。”

轉到今日,通常我們就指著那些在一旁批判現狀說風涼話的網友也好,或是我們生活中遇到的那些大批評家們,他們總是事不關己的說三道四,一付懂得天下事的專家似的,批評這批評那的。

在這個世界上,批評真的是件最不花力氣的事了,就是動動嘴皮說說話。那些被批評的人事物,做的要死不活的完成一件成品,但是進入市場之後,就被一些自以為很懂的人批評得體無完膚,說來創意和創作這事,不被尊重也就摸摸鼻子只能說不懂得欣賞的人是您品味不夠,但一味說不好或是評頭論足的各位官爺們,倒真的想知道你是否有能耐可以創作出同等或更是高上的作品呢?

我在中文系教課,課堂名稱是當代小說創意課程。好的,小說這事兒以西洋名稱來說,就是新奇的事物與故事。在進入正式課程之前,我通常會和學生聊聊天,聊聊他們喜歡的小說或是作家,聊聊他們不喜歡的小說或是作家。幾年教學下來,我發現學生對於經典名著總是抱以高尚崇拜的熱情,對當代小說家總是不屑一顧,然後各個想成為經典之外,對於當代的小說作家都可以將他們的作品批評得體無完膚。我總是跟他們說,這堂課無關經典,因為這是創造一個新的世代的課程,你若想仿寫,那真的無意義。你不屑當代的小說,那麼告訴我你可以創造一個怎樣有趣又想要讓人一直讀下去的小說呢slade?這是一堂由你掌控的課程,只要你可以發想出一個新奇又有趣,並代表你個人或是當代思維的故事。來吧!我們來上課吧,你們是課堂的創意人,由你們來創造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結果一個學期下來,我通常也會請學生在課程結束之前,說說自己的感言。因為我們這門課程,不僅是探討寫作理論,而是每位同學都必須交一篇小說作業。所以到了最後,大家要針對這個過程來說說自己的想法。我記得我的幾位學生在剛開課前以一付大批評家的姿態,批評過網路小說,批評過言情小說,也有人批評過校園小說,更有挑明了說誰誰誰,哪位作家的作品如何如何。但是到了期末的這堂課中,這些大批評家通常都會變身成為另一個人,變成一個虛懷若谷的人,他們會在課堂上向他批判過的作家們致歉,發誓以後再也不黑任何作家,因為通過這個課程,他們瞭解了創作是件多麼耗費心力腦力的重大工程。寫作,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創作小說更不是一個說做就能做,馬上說完成就能完成的事業。創作一個故事,一個能打動自己和他人的故事,也不是件輕易簡單的事。從此之後,他們對於創作這件事,抱持著更多的敬畏之心。

說到很多暢銷作品,我也常聽見一些說法。譬如說吸血鬼當道的時候,我聽見一些聲音。他們說這不過就是言情小說嘛,有什麼難度?愛情小說誰不會寫?五十度灰炒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我也聽過一些說法,這麼拙裂的詞藻,誰不會寫。這樣的作品都能暢銷,我也一定能寫出暢銷書,大家要來先預訂一下嘛?結果,這些人也就是說說,我想請問他們,你完成你的大作了嗎?或者是我也聽過很多人說,言情小說誰不會寫?好,你寫一本來我看看。或者是,這小說為什麼可以成為暢銷書呀?真的太沒水平了。好,那你先寫個你覺得有水平的小說來我看看呀!

嘿,那些大批評家,你懂我的意思嗎?可以,真的,我們這些創意工作者真的很虛心接受批評。但是,也覺得你們應該尊重一下專業。你們真的覺得任何人都可以隨隨便便,洋洋灑灑的寫個十萬字,不是廢話連篇,而是一幕又一幕的抓住你的情緒,讓你看完全部嗎?大批評家們,你們知道要和文字打交道,要和情節為伍,是件多麼不容易又需要有十足耐心的事嗎?

早在我從是言情小說工作的時候,很多人以為這是個很好賺錢的行業,因為市需要大量的作品,所以水準參差不齊。甚至我工作的出版社總編輯曾向我提過,想幫助自己的好友度過財政困難,想要讓他朋友的作品掛在我的名下,賺一筆稿費。當時,我就對總編說: 妳對妳的朋友有信心嗎?她跟我說:應該沒問題。我說:你先讓他試吧!不一定要掛在我名下,如果他真的寫得好,說不定會成為一顆明日之星,成為你手上的王牌。也有朋友和我商量,如果他們可以寫言情小說,可不可以請出版社幫忙出版?真的,我當時也是很認真回答:可以,等你寫完了再說吧!我願意幫忙。

結果,這兩件事到最後都不了了之。寫完一本書,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是的,連一個完整的言情小說都不是那麼簡單的。應該是說,完成一個完整的短篇小說,都不見得是簡單容易的。說一個完整的故事,你要準備很多資料,讓故事完整而且有條理。放在裡面的情感,要足以感動自己才能感動他人。故事人物的個性,要鮮明到彷彿就活在你的身邊一樣。這些,都是要花心力的。還有,你必須忍受創作過程裡的孤單,以及付出因為創作而失去的社交生活。要全心全力的投入到自己的創作中,與他合而為一。

說到創作,也不僅僅是寫作,料理也是一種創作。最近我的女兒上了學校的家政課,進入烹飪課程之後,才真正的瞭解,以往在家幫幫母親做的事只是整個環節中的一小部份。通過從備料到烹飪到完成及善後。她終於知道身為一個廚師或是一個主婦,進入廚房完成一道料理,是需要多少的時間與功夫,在這之間還要注意火侯,口感,及配色和擺盤。讓人在味覺和視覺上滿足,是需要花多少的功夫與心力。通過這幾次的課程,她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感恩。

相對的,我的學生們也都學會了一件事。先去欣賞他人的作品之後,了解他人創作的動機。如果真的不喜歡,那麼就自己來創作吧!及天馬行空的批判也好,創意也好,化成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去發表吧!如果不經過那個創作的過程,我們真的不夠資格去批判,因為我們永遠不會知道,在那個過程中需要花上多少腦力,還有專注力,才能完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呈現出來。

那些大批評家們,送上這句老北京話: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不知道他人付出多少努力前,不要那麼大放其詞的批評。生活中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如此,請先認同他人付出的努力,而不是任意批判他人的努力。批判他人之前,先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個資個格吧!